卖剧照

林 子

    1977年我上初二时，尘封多年的越剧电影《红楼梦》被解禁后轰动了神州大地。曾师从我父亲学照相的舅舅，用不知从那儿搞来的一些《红楼梦》电影胶片，翻印了大量的剧照，再配上1978年的年历。想不到在老家海宁一带非常畅销，人们争相收藏徐玉兰和王文娟饰演的宝玉和黛玉的英姿。后来，待当地市场饱和之后，舅舅决定向外地进发。
    那是一个北风呼号的早上，舅舅带着正放寒假的我出发了，目标是长兴一带。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正是义乌人摇着拨浪鼓外出鸡毛换糖的时候，"投机倒把"这个词还常被人挂在嘴上。舅舅当年作出那个决定是需要一定的胆量和魄力的。我们是坐火车去的。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杭州转车时，在城站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吃糖醋排骨的情景，那也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下馆子。我们的第一站是长兴，当时杭长铁路是一条设备陈旧的支线，每天只有两趟被称作"牛车"的老式车厢组成的慢车，旅行速度非常慢。我们下火车时已经是傍晚了，除了在旅馆里睡觉已无事可做了。第二天早上便到街上去摆摊叫卖。县城的大街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但想不到的是对"贾宝玉和林妹妹"感兴趣的人并不多，很少有人问津这些剧照，一天下来也没有卖出几套。晚上，我们两个沮丧地回到旅馆，盯着地图思量了一番后，舅舅决定第二天转移到牛头山。就这样，慢慢爬行的"牛车"又把我们送到了那个整天灰蒙蒙的空中漂着黑色尘土的小镇，而让我们欣喜若狂的是，矿工和家属们象发现了金矿一样发现我们的剧照，我们用两天时间，便在小镇掀起了一股红楼热，当街头巷尾争说宝黛的时候，我们旅行包中的照片也已所剩无几了。
    回家经过杭州时，舅舅在楼外楼请我吃饭，点的菜肯定比城站那次好得多，但我却全都记不得了。在等菜上桌的时候，舅舅的收支账也算好了，除去成本和路上食宿全部开销，这次长兴之行，共赚了40元。而我竟意外地分得20元！我客气了一番后，就把舅舅给的那一大堆钱（当然是各种纸币和硬币）放到了贴身口袋里。回到家里，如实向父亲汇报了这一个星期的收获，并欲把自己第一次赚来的20元钱上缴"家库"。父亲却说："你比我当年强多了，我当学徒工时第一个月工资才18元呢。这钱你自己放起来买书吧。"这，对于当时十四五岁的我，无疑是又一个意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