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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纸

本文谈谈渔人与记忆。人的记忆何其多也，何况常与风浪搏斗的渔人乎？某次出渔，仅钓得三指大的白鲫三五尾；某次匆促上阵，却意外钓到1.6斤一尾的胡子鱼……这些都是值得渔人记忆的，纵然不论成就感，那一次次的放松身心的垂钓活动，也是另一种不可以斤称量的大收获呢！

话说有种叫作热敏纸的纸，时间长了字会变淡变无，其作怪的是纸质上涂抹的那一层热敏涂料，它会在空气中氧化，产生自然褪色现象。由此及彼，想到人的记忆，与这种纸何其相似乃尔！人对某些事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忘，有的甚至忘却至不留一点痕迹，让人感叹时间就像一把无情的剪刀，利索地剪去挂满你记忆之树上无足轻重的枝节或者略嫌拥挤的蓓蕾。人生之长河，真正能够存留终生的美好记忆，或许就因了那感觉就像渐行渐远而模糊了的诸多物像，最终才得以保存些许精华。如是，我们有时又会说，这得感谢无休止的淡忘，使得臃肿的记忆变得宽敞许多，亮堂许多，人也不致因其受苦受累，至少会多出一份轻松与洒脱的心境。

回想我在年轻时经常耳闻的那句激进的话语：“人生就像一张白纸，绚丽的色彩要由自己的双手去描绘。”觉得这个比喻甚为贴切，自己几十年来都是这样循规蹈矩地走过来，也都是如此这般地凭着良知、良心做人与做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更不敢因轻佻失控而亵渎了曾经无比圣洁的心灵。而今，处于商业化的社会，人心思变，暴发户四处开花，我那曾经视作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生信念，在传统与新潮的不断冲撞中，不知还能固守多久？现实中，正统与圆滑的较量，每每要处于劣势；心性高，不等于你就能够实现所谓的人生价值。较真者得慢慢学会迎合环境，而不要期待着环境来适应你。

精神应是一座温馨的家园，能够给人几多力量和慰藉。一旦家园产生信念危机，随之而来的便是迷惘、徬惶、颓废，缺乏斗志。身处经济大潮，完美主义者还得固守你曾经视作圣洁的精神家园，唯其如此，人生缺憾的口子才不会越撕越大。

记忆宛如电影胶卷，在不停歇的“嘎吱”、“嘎吱”转动中，其映像不可能永久是蔚蓝的天空，灿烂的鲜花，以及能够勾起童趣的清澈的溪流，那里面也有阴霾、荆棘、恶浪……人想活得自在些、从容些、恬淡些、惬意些，尽管不能在现实中躲避种种不如意的事情，但在自个库存的记忆海洋里，剔除、摈弃诸多不快甚至痛苦的影像（或曰阴影），还是有这个权利的。至于能否干脆利落地消除那些不利于身心健康的记忆，那要看你的造化——是否淡泊。只有看淡了名利，方能气定神闲。

人生一辈子，经的事多了，记忆的库存量也多了。你不推陈出新，不释放空间，就像电脑似的，内存就会变小，运转速度就会变得缓慢。人生中的这种缓慢，必然迟滞你的脚步，必然束缚了你的思想，必然破坏了你的浪漫色彩。人生的乐趣也会在这不知不觉的暗淡中消磨殆尽。

那么，用历史的哲学的眼光看待记忆，将其归结于记忆如纸，是不是有其科学道理在？一张白纸留待各人去辛勤描绘，一张描绘得五花八门的纸头又留待着各人耐心地去粗取精，而时间就像一块巨大的橡皮擦，可以渐次擦去你记忆中的久远的甚或霉变了的东西。于是，记忆归于沉寂。

记忆就是为了回味。浪漫总要比悲伤有趣，大气总要比委琐昂扬——那就多回味一些永不言败的人生征战史吧！正如最终回眸一笑的北京奥运金牌得主杜丽所言：“回味失败不是我的风格！”

有学者为“现代”一词所下的定义是：“现代不仅是一截时间。现代是宽容，现代是气度，现代是辽阔，现代是浩瀚。”将此移植到现代渔人身上，我想同样是适用的。

人生像纸。记忆亦如纸。在日渐壮大的垂钓休闲队伍中，作为其中的一员，咱不图鱼获多少，只盼能在人生这一大幅白纸上留下几行沾着青苔或泥巴的脚印，让穿过耳际的山风或海风，能够给疲惫的身心带去一丝清新、淡定的感受，也能够不时地给纷扰的生活注入如同渔歌唱晚般的畅快与宁静，好让如纸的记忆没有太多的缺憾。

2008-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