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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妹

剑 舞

  

坐妹,是侗族青年男女交往和恋爱的活动方式。这一孕育于广西三江的古老习俗,以风雨不老的内心,连着那一座座斑驳苍老的吊脚楼;穿过岁月的风雨桥和拔地而起的鼓楼,把神秘的侗乡故事,像随意泼墨的山水弥漫开来。
  谷雨时节,走进三江。站在始建于1912年的程阳风雨桥上,看着林溪河水泛着的金色碎光;走进水绕山环的程阳八寨;感受着被古意的山水,连起几个侗族村寨,所散发的最古老的爱情的烟火。
  初识坐妹这一习俗,源于三江木质鸟巢的一场绕梁三日的《坐妹》情景剧。这座单体木质结构吉尼斯之最的建筑位于月也侗寨。“月也”在侗族人的习俗里是集体做客的意思。整场演出美轮美奂、精彩纷呈。
  《坐妹》演出分几个部分:一更•走姑娘,二更闹姑娘,三更•坐妹,四更•破晓之喜。剧中侗族的小伙子,常常在傍晚三五成群地或划船或串寨,去约心仪的姑娘,以各种游戏打闹,去撩姑娘。最经典的当数坐妹这个环节,姑娘暗许芳心后会唱道:“有岩坐岩,有凳坐凳,无岩无凳,坐到妹的霸腿上来”不禁让人为侗族姑娘的大胆奔放而折服。
  其实,坐妹最通俗的表现形式,叫做行歌坐夜,或者叫行歌坐月。苗族也有类似的习俗,称作走寨。行歌坐夜是侗族青年男女通过对唱情歌,谈情说爱的一种习俗。侗寨里的姑娘往往也三五人一起聚在女伴家中,纺织、刺绣、做鞋垫…等待蜡汉(小伙子)来访。小伙子带着自制的琵琶、牛腿琴或侗笛,载歌载舞。经多次央求,当然也要女方家长看得顺眼,姑娘才会开门。通过“河歌”对唱,增进了解,至黎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侗族坐妹,在不同侗族地区又称玩山或走寨。青年男女在劳作之余,相约在坡上、树下、茶园里对唱情歌相互交往。走寨不同于走婚。走婚这种盛行在泸沽湖畔“女儿国”的习俗,执念的是不婚不嫁。在云南的时候,一帮哥们也曾相约去探秘古老的走婚习俗。其实,无非是白天和摩梭女对唱,相约晚上去女方家做客。入夜后,并非是传说中要去攀墙越院(尽管“花楼”的窗前通常有竹竿或绳梯)。女方会告诫带上腊肉,大块的是孝敬家里的女主母的,小块的则是“谢狗”。摩梭女会打开侧门。男女相对而坐,听听乐曲、唱唱情歌、叙叙家常,无关风月。走婚这一母系氏族体系的习俗,正渐渐地被现代文明湮没。而侗族的走寨是奔着婚姻去的,被外界认知认可。所以不同俗,正所谓“同天公,各乡风”。
  侗族的行歌坐夜活动,往往从古历的十月就开始了,正是一年的收获季节后,一直延续到冬至的“侗年”节。当然,侗族的节日盘根错节,横亘整年。初到侗寨的人们,会被这个能歌善舞、热情奔放的民族时时处处都洋溢着的节日气氛所感染。侗寨的鼓楼前,要先过对唱这一关,“要吃百家宴,先过对歌关”。先奉上打油茶,亦称吃豆茶。鼓楼前,人山人海,载歌载舞,演绎的内容往往与侗族的劳作有关。接下来是百家宴,也叫长桌宴。侗女们挑着各自家里烹饪好的美味佳肴,鱼贯而入,摆上长桌,围成长长的一圈。百家宴是真实的百家菜,花样和味道各不同,刺激感观的同时,也刺激着味蕾。奉上陈酿米酒,唱祝洒歌,节庆的氛围延续到入夜。
  有人说:侗寨的时光斑斓柔软,缓慢而悠然。像一副着墨淡浓相宜的长卷,被青石板路贯穿;连着田园、水车、篱笆和可以触摸的炊烟,柴䨾小扣,犬吠可闻。所以才酿出原汁原味的侗乡风情,击中浓浓的乡愁和民族情惑。而坐妹这种习俗,以生命最初的饱满和蓬勃,印证了山水田林,得于流传。随着现代文明的侵蚀,男耕女织的生活格局也在慢慢改变。现在的“蜡汉”也不都局限于玩山和走寨,也陆续走出大山,融入“外面的世界”。勤劳、美丽、善良、勇敢的侗寨女慢慢地撑起了侗寨的半边天。
  贾平凹先生的近年新作《暂坐》,以西安为背景,描述了一群都市丽人,聚散往来之间,美丽着但沉迷于风光浮华中。大巧若拙、余味无穷的文字背后,仿佛作者就在茶楼上关切地注视着这一活色生香的群体:人生短暂,且来坐坐。同样是坐坐,两者一比较,侗寨的坐妹更直白,更原始,更贴近自然。古老而年轻的侗寨,有了桃花源般的勾勒,在随意泼墨的山影和吊脚楼群间,连同古老的爱情故事,更令人向往,让人回眸。
  传统习俗和现代文明必然会发生碰撞。源自于贫困山区的坐妹习俗,所呈现的意识形态上的原始特征,难免也会遭一些人诟病。用封建主义的观点对其评头论足,或用现代西方的恋爱的目光为其涂抹浪漫色彩,都会显得苍白。如作家徐迟所说:生命之树常绿,而理论往往是灰色的。
  多想穿一次侗家衣,或饮一盏侗寨的月光,循着三江人的足迹,再走一次侗寨,再见证一次坐妹……多想。
                           腊八夜初稿于浙江


 

(摄影:曹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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