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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本作品专辑

 

大黄鱼之死

  
     如果不借助于父亲的回忆,我也许永远也无从得知黄鱼也会发出叫声。
    父亲曾经是个渔民。之所以说“曾经”,因为那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的大哥才五六岁的样子,而今他已五十七岁了。在作为家里最小一个孩子的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父亲已是年逾半百了。年纪大了的人总爱回忆往事,他回忆的最多的就是年轻时捕黄鱼的情景。每当说起这段往事,他的脸上就闪动着年轻的光芒。
    父亲说,那时候的门口的那片海曾经是黄鱼的天下。渔船驶离码头用不了多远,就可以下网。下网时往往是几条船合作,用一张巨网将鱼群围于其中。当网渐渐合拢时,网内就象开了锅一样,大大小小的黄鱼仿佛是比赛跳高似的,跳得一群捕鱼汉子热血沸腾。而这时的黄鱼便开始“咕咕”地叫上了,似乎是在向人类发出哀求。捕上来的黄鱼条重都在斤把以上,扔在鱼舱里蹦不了几下就气绝身亡了。当船儿满载而归时,船上的人就将一件蓑衣升起在桅杆上作为信号,岸上早有人观望,看到这一信号,老幼妇孺便挑箩带筐奔向码头,将船上的黄鱼搬上岸来。
    那时候由于交通不便,上好的黄鱼销不出去,即使捕得再多也卖不了几个钱。据父亲讲,那时候的黄鱼之大,大到一个成人拎在手上,尾巴可以擦着地。可一条三四斤重的黄鱼才卖几毛钱,而这可是真正的野生黄鱼哟,要在现在怎么也得卖上几百块。既然卖不出个好价钱,那就自己吃吧,我大哥小时候跟在船上据说是拿鱼肉当饭吃的,说起来真是羡煞我们。
    由于那时候的捕捉手段相对落后,产量不高,但正是这落后的捕捞方式无意中保护了海洋鱼类资源的平衡。可是到了五十年代,黄鱼家族却受到了两次毁灭性的捕捞,经过这两次捕捞后,野生大黄鱼从此远离了我们的视线。现在不要说近海,就连远海也很难捕到几条真正的野生大黄鱼了。
先说第一次。那时据说是因为刚刚发明了一种能探测到渔讯的仪器,结果探测到那年大黄鱼在东海集结产卵,在那个季节里,一艘艘渔船竞相驶往鱼群所在的海域,可说是千舸竞发,其场面不能说不壮观。几十米厚的鱼层使参与捕捞的每条船都满载而归,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那可是一条条产卵的黄鱼呀,要是知道后来就无鱼可捕了,那时人们的笑容还会那么灿烂吗?
    如果不是遭受了第二次打击,当年那些“漏网之鱼”说不定还能重振旗鼓,黄鱼家族还能慢慢壮大起来。但悲剧再次重现。那大概是大跃进的年代,福建的渔民在当地已经捕不上什么鱼了,于是相约着来浙江谋生计,与当地的领导商量着能不能在浙江海面上“分一杯羹”。出于一种阶级友爱之情,有关人士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谁知这福建渔民用的是赶尽杀绝的捕捞方式,致使东海里一息尚存的黄鱼再次遭遇灭顶之灾。黄鱼有个致命的“死穴”,大概知道的人不多,这就是它头上那块要命的“耳石”,这块“耳石”如遇一定频率的声波就会引起共振,继而爆裂,进而气绝身亡,浮上水面。福建渔民正是抓住了黄鱼的这个“软肋”,采用敲船帮、敲鼓、敲脸盆的方式,动用了一切可以发出声响的物件,致使大大小小的黄鱼无一幸免,近海的黄鱼从此便断子又绝孙。
    近些年来由于国家加大了对海洋资源的保护力度,另一方面又掌握了人工养殖的技术,因此黄鱼渐渐又回到了人们的餐桌上了。可这要是让我父亲看见的话,他肯定会嗤之以鼻的:这也算是黄鱼?可惜他老人家早已不在了。

                                                       二OO三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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