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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海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是一句经典老话了。我的故乡就在海边，近到出家门走上五分钟就可以下海了。这样的海，虽不具备深水渔港阳光沙滩的风韵，但只要不怕辛苦，泥涂里挖点小海鲜解解馋还是不成问题的。城里人家到菜场里花钱买海鲜，而大海就是海边人家的“菜场”，花的只是力气。一般人家一年到头餐桌上少不了一道或几道海货，房前屋后那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贝壳蟹壳就是明证。那时的孩童没有什么零食可吃，抓一把螺蛳在袋里，边走边将螺蛳屁股塞入铜钱的孔内掰断，然后将肉吮出。这就是儿时的零食了。记得那时读中学住校，一个星期的菜都是从家里带的，带的最多的就是煮得咸咸的蛏子，将其一个个竖起来码在一个大玻璃罐内，每餐算计着吃几个。每每快吃到周末时，都有点变味了。另一样常带的菜就是海苔菜，晒干后用点油和芝麻炒酥了，吃时就在饭上洒一些，也能对付几天。
城里人现在在菜场里看到的那些海货一个个看似肥白可人，但 “登陆”怕已不止一天两天了，新鲜度难免要打个大大的折扣。况且海里的有些东西怕是永远也到不了城里人的嘴里。
略举一例。以前渔村里的那些掉光了牙的老太太和没长牙的小儿们最爱吃的一种海货就是刚蜕壳的青蟹，软软乎乎的，煮熟了，连壳带肉，不用费劲咀嚼，整个就可以吞进肚子里。这样的软壳青蟹，味道很特别，鲜中带点微酸。如果外面卷上新烙的麦饼，两个下肚，就能顶一餐饭，解饥又解馋。
海边人的有些吃法说出来会让城里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有一种学名叫“招潮蟹”的小螃蟹，大不过成人拇指，海涂上成群结队随处可见，极易获取。把它抓来后，洗尽，用盐、酒、生姜等稍加腌制，便将其整个放在石臼内捣碎，成糊状后装坛，称其为“蟹酱”，可以拌饭吃，也可以用整根的年糕蘸着吃，都是绝妙的好味道。有种叫“鲻鱼”的鱼，取其活蹦乱跳的时候现宰现烧，竟可以省去“油煎”这一道工序，直接放入清水中煮，只加少许料酒几粒盐巴即可，等烧至七八成熟，再在锅中加入蕃薯做就的粉丝。这样的鱼是越煮越入味，虽没有放油，但由于鲜鱼本身的脂肪存在，汤上竟也飘起一层油花。端上桌后，其中的粉丝喧宾夺主，反成了最受欢迎的了，因为味道全被吸收到粉丝里了，鱼肉倒成了陪衬。敢用这种烧法，仗的是鱼好，是真正的“清水煮活鱼”。现在城里的好多酒店打的都是这个招牌，怕是有其名难符其实。
如果你曾跟着渔船出海打过鱼，那又可以领教到另外一种特色的吃法。渔船出海，一去就是三四天不归，带去的新鲜蔬菜毕竟有限，因此很多时候都是就地取材，将捕上来的鲜鱼当菜甚至当饭了。船上用来烧菜的那口锅别看它脏，却是一口“宝锅”，那上面的垢都是平时烧鱼时积下的，是万万不能洗干净的，否则烧出来的鱼便会寡淡无味。烧的时候锅里只加一瓢海水，再放入刚捕上来的鱼，连盐都省了。这样烧出来的鱼吃过以后，保管你今后吃什么样的鱼都仿佛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管那鱼烧得有多么的精致。
离家多年，如今的我每当闻到烧海鲜的气味，肚子里的馋虫仍不免被勾起，同时勾起的还有许多带海腥味的趣事。
二ＯＯ三年四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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